水雾遮蔽，瞧不出是什么时辰。
唯有从渐渐小了些的寒风中，赵时煾暗自猜测约摸到了寅时。
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赵时煾伸了个懒腰，不远处，陆元廷双手负在身后，面朝大海方向，衣衫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呵……”
呼出一口气，便变成的白色雾团，赵时煾走上前，“清远兄，天若亮了，怕是要等明日了。”
陆元廷点了点头，“最为困乏的时候反而不是夜深，却是寅时这等天亮之前，熬了一夜的乡勇此刻已经疲惫不堪，想着天快亮了，从而松了防备，而入睡的人此刻睡得正香。”
“若能选择，委实不愿这般。”
赵时煾叹了口气，他是想除了范文虎，如此一来，林云在泉州城内便没了掣肘。
这番，他也能顺风顺水。
即便盘算借刀杀人，但赵时煾也没有预料到会是眼前这般情景。
无论怎般避免，都不想有无辜百姓丢了性命。
不知为何，在心里，赵时煾倒是有几分卓三只是在城西佯装进攻的期盼。
陆元廷也叹了口气，显然，此刻心里也担忧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
突然间，陆元廷往前走了几步，屏气凝神竖耳听着，“子期兄，这声音是……”
赵时煾亦是往前走了走，好一会才道，“是哭喊声，莫不是卓三那厮出动了！”
陆元廷一提腰间长剑，便要往村子冲进去。
“清远兄，且慢！”
赵时煾一个箭步拦住了他，“清远兄，你只身前去，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拦不住那些来势汹汹的海盗。”
海盗少则数百人，凭他陆元廷一人，确实无济于事。
想到这里，陆元廷悲愤涌上了心头，当啷一声将长剑拔出了鞘，随即猛的甩了出去。
剑身入土半截。
陆元廷竟是仰天而泣。
“子期兄，为何总是这般，面对蒙古人，束手无策，眼看着他们放马中原，而如今面对这些海盗，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辜之人丢了性命！”
这种无奈，让陆元廷疼到了骨子里。
赵时煾拔出长剑，擦拭去剑身泥土，将剑归了鞘，叹了口气道，“此刻，也唯有看范文虎的殿前军了。”
说话间，不远处的村落间冒出几处火光，火光被寒风吹起，像是播出去的种子一般，很快形成了一片火海。
陆元廷一拳打在野树上，力气之大，碗口粗的树木都随之晃了几下。
“这范文虎怎的还不派兵！”
陆元廷这说时几乎是咬牙切齿，此时，他怎能不明白范文虎在故意拖延发兵，心里不免对他又是多了几分恨意。
赵时煾唯有一声叹气，幽幽地道，“清远兄，不如你走一遭，去则与那边瞧一瞧，若是战事不吃紧，便领两百人马来”。
范文虎若不出手，那赵时煾便带这两百人杀过去，哪怕海盗有埋伏，但眼睁睁看着百姓受死，他也做不到。
陆元廷沉默了片刻，骑上马，飞快离去。
村子里，看着四处逃窜的百姓，裘不得兴奋的将一对铁锤挥舞了起来。
铁锤上沾着肉末，鲜血顺势落下，滴在裘不得脸上，当即令他越发癫狂，大笑着着，将双锤直直的扔向了逃跑的人群中。
又是数人丧命在铁锤之下。
这等场面，令裘不得嗜血狂笑，双手在光头上摸过，与身后的人叫道，“弟兄们，一个不留！”
这等杀神在，那些乡勇即便是冲上去，也不过是几个照面便被裘不得给锤成了肉饼。
好一会，裘不得竟是觉得杀人有些乏味了，看了看身后，上了岸也有了约莫五里地，心中不免想着要回撤了。
毕竟，海盗只有在海上才有安全感，况且他还知道这里有殿前军在驻扎。
只是卓三吩咐了，必须得将殿前军引出来，这等要命的事情，他裘不得心中当然有些盘算，看着身后已经杀红眼的喽啰，又是挥舞起铁锤叫道，“弟兄们，杀光他们，将小娘子们抢走了！”
这些海盗大多时间飘在海上，杀人放火自然是喜欢，但是小娘子却更为喜欢，听得这话，皆是放荡的大笑起来，眼睛则是放光的在人群中搜索起来，继而嗷嗷叫的冲了上去。
林东匆匆的走近营帐，“统制大人，贼人离这里约莫两里地。”
无需林东多言，营帐里的范文虎已经听到了厮杀的声音，坐等了这么久，看来海盗已经离离岸很远。
这般范文虎心中有了胜券，与众人吩咐道，“某亲率四百人迎面击敌，林东，你率三百人自左侧包围，侯六率三百人从右侧包围。”
“另发信号与郭采集，令他前往切断贼寇后路，务必要一网打击！”
说话间的，范文虎抽出长剑，直指前方，很是豪气万丈的道，“众将士，随某杀敌去！”
野树林，虽然是个坡地，但是晨曦未现，赵时煾仍是难以看清前方的形势，唯有耳边听得哭喊声一片。
还有那突破夜幕与水雾的火光之色。
突然间，大地一阵震动，赵时煾朝着响声望去，马踏轰鸣，这是范文虎出兵了。
不做多想，赵时煾解下拴在野树上的缰绳，飞快的朝着村落而行。
交战开始，便要盯着时局，不然，又怎会寻到出手的时机。
这阵阵犹如闪崩地裂的马蹄声，裘不得也是听在了耳里，从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捡起铁锤，他很是小心的看了看前方，随即不露声色的退到了队伍的尾部。
骑着马，范文虎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到了海盗的身前，当即长剑挥舞，刺死一个扑过来的海盗，举起剑锋带血的长剑，一声怒吼，“杀！”
与此同时，林东与侯六带着人从两侧包围了过来，那些杀的正起劲的海盗这时才发现已经快要被包围了。
裘不得见殿前军已杀出了气势，当即脚底抹油，飞奔出去几丈远，这才扯着嗓子喊着撤退。
本是打前锋的四当家率先跑了，剩下的海盗哪里还有恋战的心思，纷纷抱头逃窜。
“一帮鼠胆小儿，看本将军不杀你个片甲不留！”
范文虎大笑着驾马追了上去，身后的殿前军知晓有一千兵马断了海盗的后路，更是勇猛无比的跟着追了上去。
看着裘不得光亮的脑袋离自己越来越近，范文虎握了握手中的长剑，脸上满是怜悯的戏谑之色。
隐忍许久，任你们劫杀，便是为了将你们这些撮鸟全都杀尽！
这番，恁他娘谁还敢说殿前军只是躲在后面抢功劳的话来。
想到这里，范文虎心中大为畅快，双腿猛地一夹马肚，想要快点将那光秃秃的脑袋砍下来。
可是突然间，前方好似飘来一片黑雾，范文虎定睛望去，不由脸色大变。
“不好，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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