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威在八点前载我到了宿舍楼下。回到宿舍时无厘头并不在。我发消息问他，他说社团还有活动，十一点才回来。
我到洗漱间洗了澡，刮了胡子，在书桌前重新看起那本《罗生门》。时间悄悄走过了十一点。
我又一次打电话给无厘头，问他怎么还不回来。
“还在社团活动，热闹着呢。”他说。
可电话的那边，除了他的声音外，我完全听不到什么他谈及的热闹。
“你现在在哪里？”我问道。
“校内广场。”
“我过去找你。”
我披上薄衬衫“噔噔噔~”地跑下楼，楼下的宿管阿姨喊住我，提醒说马上就门禁了。我说没关系，只是去接个人。
我小跑着过去，一路上有寥寥几个回宿舍的人，安静下来的夜晚，就算离得很远也能听见他们有说有笑的闲谈。
几分钟后，我找到了无厘头，校内广场的灯熄灭了。稍早一些的时候，广场左边图书馆的灯回照亮广场，方便东边教学楼的人下课回去。下课后，校内广场依旧会很亮，因而在此开展的活动也很多。
现在到了十一点多，照向这里的灯都熄灭了。
无厘头坐在舞台前的一侧阶梯上，直视着眼前愈发深邃的黑夜，连我站到他旁边也毫无发觉。
“哈！你原来是预言家！”无厘头突然说道，“但为什么你费尽心思帮助了村民和猎人，他们连一丝谢意也没说呢？他们始终把你当成是另一类人，孤僻你，让你深陷黑暗的沼泽。”
“到头来，村民依旧是村民，预言家也还是预言家。”他补充道。
“要抽嘛？”我拆开了烟盒的包装。
“不用，唯独今天想清醒一点。嗯，以后也是。”
“这样啊。”我把刚拆开的烟扔向不远处的垃圾桶。但是我没有扔进去，只好跑过去捡起来再丢进去。
“回去吧，无厘头，回去吧。村民没有什么值得你去惋惜的。”我坐回到他的旁边，随着他的视线看去，黑暗的前方行道树在摇晃，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没有惋惜他们，子夜。”他说，“我是在感慨，与人相处得多了，我就愈发喜欢非人的事物。”
“我也包括在人里面嘛？”
“不，你不是，你是特殊的。”
“我不是人。”我笑道。
“听我说，子夜。”无厘头认真起来，“我要去外边留学，可能毕业典礼也没法陪你参加了。”
“噢。”我对留学两个字眼比较陌生。在我的认知里，大学就是教育的终点。所以我没有为接下来的教育付出过任何的心思。我平时执拗于抨击无厘头的坏习惯时，忽略了他在大学里一直是成绩优异的人。想必此次决定，是他费尽心思争取而来的。
“希望我重新开始时能遇到更多像子夜一样好的人。”无厘头说，“这样我的人生算是再次重启了。”
“无论几次掷骰重来，人心也是很难改变的呀。”
“得试试，我可以经历新的人生，子夜的心也可以痊愈。”
“我觉得我已经痊愈了。”我说。
“那就好。”无厘头站起身，“走吧，晚一点回去宿管阿姨的说教就长一点。”
确实这家伙是楼下喊阿姨开门的常客。
几天后，无厘头离开了宿舍。我帮他收拾好行李，送他走到了校外的公交车站。临走前他给了我一封信和一块移动硬盘，回去后我拆开信一看，里边的内容一再吩咐我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寻思现在信息交流方便得很，无需特地长篇大论，但还是折好放好。至于那块移动硬盘，往电脑打开一看，不出所料全是“照顾自己”的东西。我带到隔壁交付给崇拜无厘头那伙人，引来一阵阵欢呼。记得以前我跟无厘头提过，为何不跟隔壁的同学打好关系呢？明明兴趣爱好都很合得来，但是我忘记了他的回答。
此后宿舍里就剩我一个人住了，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旁边是空空如也的床和电脑，莫名其妙的空虚感接踵而来。我再也看不到走道中间的脏鞋子，胡乱摆放的书和叠不好的被子。现在我的隔壁不是凌乱，而是整洁如一的木板。罢了，凌乱的主人在海的另一边。
威在前几天结束了毕业典礼，我拿着花和他告别，跟他合影。他说可能回去管理家族的生意，也可能去各个地方旅游一遍，又或者去别的地方。“保持联系，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这样跟我说。
留在我身边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无厘头走了，威了毕业了，玲珑和蔷薇悄悄地离开。我想到杏莉，不可否认，作为对象而言她是一名完美的女性。在玲珑在身边的时候，我是怎么看待她的呢？在玲珑消失的现在，我又是怎么看待她的呢？我不止一次下定决心给她答复，但只要耳边响起杏梨的那句“我会等你的。”我心中模棱两可的句子便被击得粉碎，向前迈开的步子也由此收起。
毕业照当天，天气很是不错，天上挂着薄云，微风在手边拂起。我通过威给的联系方式找到了先前去的店定制了一套西装。时隔数日，店里仍然保留着我的尺码。威抢先一步帮我付了钱，说是在大学里可以帮我做的最后一件事。
早上八点，我随着班级前往预定的地点拍照。校门，校门后呈蝴蝶状的湖泊，校内的广场。我跟班内的人互相寒暄，跟诗音合影，融入同学内的亲朋好友间。此次活动我没有通知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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