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斜风潇潇,弹奏这满园修竹,或幽或昂,似万物生灵蜷首私语。低吟浅唱声起,澹澹似水云开,为这竹林清浅调,谱出黄钟大吕之音。
声起处,竹屋茅舍精细搭建一小阁,一管白皙修长的手指,微搭竹窗半开处。晨雨微寒,手指略凉,身后一女侍为他披上外衣。
“公子,桓家小郎与几位公子快到云澹阁了,还有……”
晨起慵懒的嗓音,接住侍女的未完的话尾,“还有王氏几位郎君”。
侍女微歪着头,疑惑道“公子又算到了?”
“竹茵不高兴了。”
“嗯。”
“为何?”
“……”
“可是为了那药丸?”冰凉的手指轻弹下少女光洁的额头。“竹茵如今也小气起来了。”
笑看侍女小孩子般生气离去,竹案旁跽足而坐的少年一身侍卫装扮,嗤笑道,“是不值得小气如此到地步。据郎的命本就是捡来的,又不是自己的,当然大方的很。我与竹茵费心巴力这些年,当然该是小家子气些个!”
“知道自己小气,还不去赶紧配药,在这里啰嗦的人头疼。”红泥小炉上,清晨采集的竹间清露,此刻翻滚出晶莹剔透的水泡。雪白的手掌略试了试水汽,水汽蒸腾,急而不躁,香味郁而不芳,火候不缓不急,恰是待客时分。
无音虽无心赏这仙姿风采,也难以勉强这心悦诚服本能。看他仙姿悠悠,地方才分水数杯。
青瓷小盏,无分毫竹叶踪影,却竹香扑鼻。
“无音,饮了此茶,便走吧。你所寻找的药材此刻便有了。过一时,我着人送去与你慢慢捣弄便是。”冰凉的手掌托着茶盏,也许此时这手才有些许人气,未再凉如死尸,不过若再继续下去,不久的将来他真的如师傅般,会成为冰凉的尸体。
无音心知他是出于无奈,方才舍命救人,但依旧劝道:“知道你算准了王家的小子会带上等药材等们致谢,可你动用心智推算琅琊王氏的机密,是否太过耗损心力。”耳听着楼下人语渐近,只得放弃道:“为此等小事,耗费心力,我们纵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赶不及你如此挥霍寿命。”
谢据何尝不知,那些救命的药丸是先生们和这两人费了多少精神,才做出那么几丸。但,这太平粉饰的风雨飘摇时刻,谢桓两家的大船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若是不幸翻沉……
姑且不论北伐收复旧土的大业,他托身庇护的亲人师友将要如何存身立命呢。
世事从来无情,从来不容半分人情。
再说,若不如此,他家安郎怎能磨练成才。
想起安郎昨晚搂着他的脖子掉了一路的眼泪才肯放手,谢据禁不住轻笑出声,真是个惹人心疼的孩子。可他已经不能把安郎当做小孩子了,世道如此艰难,容不下他的半分柔情。
一如昨日之王籍之,身为琅琊王氏子弟,更为王氏所承继之天师道中人,虽难以向世人言明身份,但无论怎样也不该遭受昨日那无妄之灾。依着天师道门不世出的奇术,王籍之是不该冒险,受昨日溺水之难,且在王氏子弟手中落难,险丧性命,实不该有如此纰漏。
也许,他不是不能避开昨日之劫,而是不敢。
昨日之劫难,除开天师道不谈,司马氏对琅琊王氏的仅以王氏宗族的前途论,想要转嫁消弭王敦之乱的恶果,定是早已算准了的。那王籍之肯以性命相搏,赌他谢据对己身性命的舍与不舍,来换取王氏在一局中的喘息之机。
的确,若昨日,王籍之身死桓氏府邸,借由谢氏子弟之手,王氏确是可瓶王籍之一命抵消谢桓两族在王敦之战中所得之先手。
幸而,他谢据豁得出自己的性命。
可惜了,那丸药,他可是心疼了好一宿。早起托病,才没让人看出破绽来。
今日,那王籍之定会带足了谢礼。以天师道的本事,不难看出昨日为王籍之续命的药材之珍贵。既然是以性命相赌,那么,总该付得起相应的赌资。
些许药材用来来弥补他的‘损失’,是有些个不够看。今日,就先搁置本帐,收些赌息也不错。
不然,那么难配的药丸岂不白白便宜了王家的小子,哼!他才不会傻大方,从今日起,就让世人都知道,他谢氏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若有人心贪谢氏之功,手伸得太长,定要他疼得刻骨铭心。
“云兮雾兮澹澹,竹兮林兮隐隐。”温润的嗓音,是大兄谢奕。
“谢郎好雅兴。”爽朗的笑声驱走一屋的寒冷,是堂兄谢尚。
“哦,连茶都分好了,竟还一人都曾遗漏。如此看来,谢家据兄对易学也是造诣不凡啊。”这略显陌生的声音,是王籍之无疑了。
王籍之,琅琊王氏天师道传承人之一,权臣王导堂侄。父王旷,曾任丹杨太守、淮南内史、淮南太守,永嘉三年,北伐对战刘聪时,下落不明。两年后,刘聪曾宣扬早已俘虏了琅琊王氏族人王旷,勒索钱财粮草无数。世人不知内情,嘲讽其父气节之外,更多的是担心王氏的钱粮养肥了北胡的豺狼。据谢氏暗报,当年,王敦王导,费劲心思营救王旷时,几大氏族也曾参与其间,暗助王氏。
是的,晋朝廷内斗损耗巨靡,却对北伐大业剖肝沥胆,始终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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