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河听得出谢知非在故意作弄自己,因为自己刚才的言论。
这“仇”记得……李星河不觉生出几分好气又好笑的荒唐感来。
门外月光满地,宛如一片银白湖水,撑头的美人便如同那出水芙蓉。
当真是美人,肤如凝脂,杏眼桃腮,眼波流动间深情无限,她的笑容也是懒散的,像午后那朵半开不开的花,偏偏有点得逞的小得意藏在花蕊里,无端生动了些许。
“他的答案甚好,我拾其牙慧足够。”李星河说。
宋逍:“有眼光!”
谢知非看着李星河失笑:“你还是第一个夸他会讲话的人。”
李星河:“我说的是实话。”
宋逍点头:“确实不是假话。”
谢知非转而看向宋逍,不敢置信道:“你都不会受之有愧的吗?”
宋逍:“既然是实话我又为何要受之有愧?”
谢知非:“皮厚。”
李星河点头:“也确实不薄。”
不想李星河居然会跟着一起起哄,宋逍与谢知非面面相觑了会。
“……”
“哈哈哈。”三人忽然同时笑了起来。
谢知非:“看来你是必须夸一下我的酒了,不然有的人怕是就要上天与那太阳肩并肩了。”
李星河:“温纯芬芳,别有风味,引人微醺旖旎,过真好酒。”
“还是你会说话。”
经这一席,三人渐渐也能说上一些话,虽然大都是宋逍再说。
室外月色莹莹,室内酒香萦萦,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残火余烬中,三个人突然找到了共路的方式。
这一夜,风声不歇,李星河又梦到了往事,一帧一帧如昨日重现。
自从那日知道所有的真相后,每一个夜晚,李星河都被梦靥缠身,梦里翻来覆去都是墨无书死时的模样
——可他并不曾亲眼见过墨无书的死状。
墨无书是死在大火之中的。
李星河记得,那晚的夜色很好,月亮高高地挂着,是黄澄澄的满月,万里无云,无数繁星缀在墨色的天璧上,将火光冲天的同盟会整个笼罩了进去。
夜将尽,天欲明,然室内的空气中,还残存着桃花陈酿醇厚的香气。
李星河轻轻推开飞雪居的大门,便被细密的小雪粒打了一脸。
屋外天刚蒙蒙亮起,有大片大片的雪花在半空飘飞乱舞,李星河静静看了一会儿,才起步走出屋外。
“公子要走了吗?”轻柔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是谢知非。
李星河闻声回首,笑道:“是啊,昨夜有劳谢姑娘款待。”
谢知非:“不等他醒了道个别?”
李星河摇头:“不用了,有缘自会相见。”
叹了一声,谢知非递过一把伞,轻轻地说:“江湖多风多雨,公子善自珍重。”
“多谢。”李星河抬手接过,想了想,道,“江湖其实很有趣,姑娘不妨去看看。”
“这是公子的建议?”
“你可以当做是。”
“那我是否也可以理解为……”谢知非看着李星河,笑了笑,道,“其实你已将他视为好友,并切身实地的为他设想,才会特别为他开口劝诫我。”
李星河闻言怔了怔,随即笑了,笑出了声。
笑声里,李星河摆手转身,大步行去。
一步步,将自己融进漫天飞雪之中。
谢知非目送那袭白衣在熹光里渐渐远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喊声:“李星河!”
她视线里的年轻剑客,此时已撇去了所有表面的轻浮,眉眼郑重,掷地有声。
他说:“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但此去一别,再见时你若作奸犯科,我必拔剑相向,绝不手软。”
飞雪中的白衣人闻言微扯起嘴角,往身后挥了挥手,便转过小径不见了。
宋谢二人站在飞雪不断的飞雪居前,目送李星河渐行渐远,直至不见。
雪片絮絮落下,很快连最后那一点足印都被掩了去。
天地静默,唯余茫茫。
李星河,出现得毫无预兆,亦消失得不存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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