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我意料的是,殷殷姑娘的房间居然收拾的非常简单素雅,桌上的瓷瓶里斜插着一朵百合花,墙上挂着几副字画。左边是一副岳飞的《满江红》,右边是一副工笔的《百万壮士出征图》。
法海一边欣赏着字画,一边忍不住赞叹道:“这幅字刚劲有力,银钩铁划,画则描绘的入木三分,让人仿佛置身战场,真是好气魄!只不过身为女儿家的闺阁,这种字画总是太过肃杀了些,挂在这里似乎不太合适,不如换成什么花鸟鱼虫,青山绿水的好。”
殷殷倒了一杯清茶递给法海:“见笑了。殷殷不懂字画,这是我娘亲的手笔。”
法海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单说眼前这两幅字画,挥洒自如,自成风骨,只怕世上许多男子都要甘拜下风,磕头认师呢。只是贫僧有一事不解,难不成令堂上过战场?否则如何能描绘得如此淋漓尽致。”
“大师真是说笑,娘亲跟殷殷一样,只是区区一介弱质女流,如何能上过战场?”殷殷又倒了杯清茶递给我:“敢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我回礼道:“鄙姓青,姑娘不必客气。”话音刚落,我猛然看到旁边的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桌子,泰然自若地接过殷殷递过来的茶水,抱在怀里小口的舔着。我连忙伸手拽拽它的尾巴,低声喝道:“明心你别闹!快下来!”
明心不耐烦地瞥我一眼,尾巴一甩,抱着茶杯跑到桌子的另一边,丢给我一个冷酷的背影。
殷殷好奇地看着我和猴子的互动,惊喜地问:“青公子,你养的小猴儿真聪明啊!它为什么背着一支长箫呢?难不成它还会吹奏乐器?”
我慌忙摆手:“咳咳,怎么可能呢?猴子要是真会吹箫,还不成精了啊!”
殷殷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也是,是我瞎想啦,倒让你们笑话了。”
要不说美女就是美女呢?我一个女妖精看着眼前这个尤物,都不由得心动起来:“没有,没有,殷殷姑娘温文尔雅,秀外慧中,真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此番有缘相识,是青某的福气。”
殷殷掩口一笑:“殷殷眼拙,却也看得出二位客官并非常人。二位花了大价钱来找殷殷,不知所为何事?”
对啊,我也想问呢,我们来找这姑娘干嘛来了?
法海刚刚趁我们对话的时候,已经围着这屋子转了好几圈,一边转一边四处打量,仿佛在找什么东西一样。此时听到殷殷的问话,拎起袈裟盘腿坐在凳子上,拿起佛珠双掌合十,拖长声音念了声佛号,问:“姑娘,贫僧看你印堂发黑,不日恐有血光之灾啊!”
……所以说,法海这货是打算跑青楼里接着装神棍吗?
殷殷听了法海的话,却没有露出半分担忧之情,坦然道:“殷殷本就是江湖一浮萍,随波逐流而已,若是真要碰上什么血光之灾,也就认了。”
法海一愣:“姑娘不怕?”
“生老病死旦夕祸福都是命数,何惧之有?”——真是洒脱爽朗的女子,我隐隐竟有些钦佩她的态度,恨不得击节赞赏。
法海恐怕没想到居然有人这么回答他,一时间卡了壳,想不起下句台词是什么。良久,他突然耍赖似的问:“既然贫僧是花了钱来的,那么贫僧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对不对?”
殷殷迟疑地点点头。
法海连忙高声道:“那你现在立即给我点十支蜡烛!然后把窗户都打开!”
殷殷呆了一下,然后默默去取了蜡烛来一一点上,然后又依言打开了窗户。银白色的月光霎时流淌进来,洒满整个屋子。
法海又说:“现在下楼打一盆清水上来!”
殷殷恐怕平日里都有小丫鬟伺候,从不做这种粗重的活计,所以不由得诧异道:“奴家?”
“对!就是你!现在立刻马上!”
殷殷只得疑惑的向楼下走去。
我用手指戳戳法海:“你想什么呢?怀疑别人是妖?证据呢?”
法海理直气壮地回答:“你没看过画本小说吗?像她这种青楼里的头牌,十之八九都是妖精。刚进城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这春风得意楼了,楼上黑气缥缈,其中定有异常。”
我问他:“那你进来以后观察了那么久,都看出什么了?”
法海懊恼地回答:“稀奇就稀奇在这里,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怎么看怎么正常。这春风得意楼要是真有妖怪的话,肯定是个厉害角色。不过你说殷殷这样的姑娘家,为什么字画之间却带着一股子浓的化不开的怨念和杀气?不对,还是有哪里不太对。”
说话间,殷殷捧着盆清水走了进来,放在房屋正中,问:“大师,这样可行么?”
法海点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巧的翡翠葫芦,倒了点朱砂进那盆子里,又用蜡烛将盆子团团围住。
朱砂散开在清水中,连带整个盆子都透露出一种诡异妖艳的红色。
正值夜半时分,月光正明,法海盘腿结跏趺坐,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盆水。
殷殷的影子倒映在朱砂水里,仍然是一位绝色佳人,半分都没有改变——若她真是妖物,怕是早已现出原形了。
我清晰地听到法海非常遗憾地叹了口气。然而他却并没有放弃的样子,仍然死死盯着眼前那盆朱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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