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和我姐的默契就是当别人说我们真有默契时，鄙夷地看向对方并意味深长地呕吐一番，这大不是反对别人的说法，而是我们看向彼此时，很肯定地认为对方丑。真是应了别人说的那句话：这姐弟俩长得真像。
大概所有的姐弟之间都是：
姐姐长得再漂亮，在别人口中说得再娉婷袅娜，美若天仙，在弟弟眼中也不过是尖嘴猴腮，看一眼就双手合掌，道一句：罪过，罪过。相反，大多数姐姐对弟弟的评价便显得很中肯且体贴，在弟弟灰头灰脸时夸他水灵，夸他帅；在弟弟得意洋洋或者她心情不好时，弟弟也就成了那些专业形容词的拥有者。
在我的前十八年，当然，以后也会如此。老姐对我的帮助还是颇为广泛，小到生活上洗衣做饭，大到学业上讲题讲卷，所以在这两个方面，我确实不曾操心还时常在心里窃喜，有个老姐真不赖，但在老姐看来，她摊上我实属是委屈了她。
学习上，我不行我承认，做饭我可不比老姐差，虽说我的厨技有些马马虎虎，但好歹也是独自在家生活有两年的人，再怎么琢磨，也有拿得出手的饭菜，实在不行，蛋炒饭可是我的强项。
老姐毕竟是老姐，弟弟始终是个弟弟，都是从同一个地方来到同一个世界。有那么两年，我一度沉默，一时间忘了如何和别人说话或者说根本不想和别人说话，大底上就像是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趣，拒绝所有人，拒绝所有事；不喜热闹，所以喜欢上独自一人，戴上耳机从南走到北，活在自己的世界；对别人的目光报以怀疑和厌恶，所以自卑；对一切都小心翼翼，所以很虚伪地伪装着自己。
发生改变是在一个夜晚，一条空间留言，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图片上是周国平先生的一段话：
我天性不宜交际。在多数场合，我不是觉得对方乏味，就是害怕对方觉得我乏味。可是我既不愿忍受对方的乏味，也不愿费劲使自己显得有趣，那都太累了。我独处时最轻松，因为我不觉得自己乏味，即使乏味，也自己承受，不累及他人，无需感到不安。
我没有回复留言，但从那时我才知道，我那狭小的属于我自己的空间，还是会有人理解，因为小所以无碍于别人，只需要自己忍受就好。
即使炎日陋房，老姐还是会为补课回家的老弟做好饭菜，虽然老弟想不通土豆怎么能和火腿肠搭配；
即使老姐愤怒到极致，还是会给老弟讲解难题，虽然老姐讲的无微不至，老弟依旧还是没听懂；
即使只有三天假期，老姐还是赶上火车回家为老弟助阵高考，虽然那三天，他俩吵了一架，但第一天看到老姐回来，老弟还是很激动；
为避免老弟挂科，老姐深夜为他补习；在某个雨夜，跑出出租屋为老弟拿药。
......
老姐，谢谢你这十八年的陪伴，十八往后，老弟依旧是老弟，但老弟不会一直是老弟，他也可以成为你的臂膀。不过在这里，我还是想小声叭叭：老姐，我真觉得你丑，嘿嘿。
二.
无论我去往哪里，去多久，在我家冰箱冷冻层第二层始终会有一包饺子，纯天然手工，来自老妈的手。饺子永远不会单一，韭菜鸡蛋，芹菜素肉一样不会少。无论是春夏秋冬，饺子在每一季甚至每一月都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无论我从哪里回，多远路程，是春和日丽还是寒冬烈暑，只要老爸在家，他都会放下手上的工作，不辞辛苦来到我下车的地方，抢过包，满脸欣慰。前十五年，他会骑上那辆红色摩托车，打火时总会带来阵阵马达轰鸣声，很响但一点也不刺耳，听惯了那个声音，现在仍有些怀念，从十五岁开始，老爸会开上他的第一辆轿车，同样的路口，同样的举止面容，这是他拿到驾照的三年后，我也知道这是他渴望很久的一辆车。
2019年1月13日，我结束了大一生活的萌芽，从开封到老家，6个小时的行程，车上的人不多，都是回家，大包小包的行李，脸上满是将见到想见的人的喜悦。手机上有备好的电影，书包里有没看完的小说，唯一不足的就是没有备上食物，肚子很饿，我一直不会在火车上买东西，主要是不爱问价格，如果自己问了后太贵，自己不会买还会觉得给服务生带来了麻烦或者给自己带来别样的眼光。
一路上还算充足。早在前一天就已经和家里打了招呼，所以下车后不用去挤那半年未坐的公交。
下午两点左右。熟悉的风景，熟悉的空气，熟悉的人，熟悉的动作，大概天底下的老爸见到儿子都不先开口说话，取而代之的是他的一举一动，这些都说明了他的父爱如山。窜进了熟悉的车，结束六个小时的行程，我也终于可以拿出永远忘不掉的地方方言：（抖）子好（沃）啊[肚子好饿啊]。
“冰箱有饺子。”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副座传来，我在后面偷偷幸福着。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比前座的两位高了半头，和老爸在一起听得多的是：“你儿比你还要高”，可不久前还是：“你儿快比你还高了”。我叫老爸老妈也只是在心里和文字上叫叫，从未想过叫着叫着他们的白发也跟着蔓生。身高是超过了您，可还是没能理解您肩上的责任和自己的责任，或许是因为我还没成家，体会不到支撑一个家所需要的力量。超过的仅仅只有身高。
我一向抵触和家人谈及学习，同外人也是如此，只是对家人我能明目张胆地反抗，对外人只能虚脾假意地听着。这是十八年前，那时不怎么和家里人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只剩下沉默。一餐两筷，不言语，总会少点什么。
但现在，我总时常觉得，自己成长得太慢了，追不及，赶不上父母衰老的速度。尽管每次回家，我看不到他们的白发，那是因为他们在你回之前染了发色，只管一时，不管一世，管哪一时？管你在家的一时，管你和他们在一起的一时。
我常埋怨也恨自己，下不了决心去改变，下不了决心去努力，下不了决心去奋斗，下不了决心在他们有生之年让他们享享福。明明害怕着他们老去，却还是一直佯装着不在意。
所以，现在，我有很多的话想和他们讲，我想慢慢讲，讲到我谈婚论嫁，讲到他们抱孙欢喜，讲到我有了皱纹，讲到他们华发鬓霜。有些话，再不讲，以后就没有机会讲给他们听。
趁他们还未两鬓微霜，多和他们说说话；
趁他们还未到迟暮之年，多为他们做做事；
趁还来得及孝顺，一定要努力奋斗，如果没有理由，就全当为他们拼搏。
至亲的天使，永远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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