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啸尘去了武汉，这在军统里已经不是秘密，就连中统的一些人也知道。白砚昌自然也得了消息。武汉，那也是杀戮的战场。在上海，尚且还有各国租界，有一些外国的势力参杂其中，有时候还可以利用。但是，武汉是日占区，那是日本人的天下。楚啸尘此去武汉，白砚昌已经预感到并不乐观。
这几天，童桦像往常一样去店里，仍旧给那些官太太们设计衣服。春天渐渐过去了，夏装又成了新的市场。
傍晚的时候，童桦跟王妈回了一趟重大附近的小院。前些日子，王妈抽空来收拾过小院，又找了人来把该修补的修补，该添置的添置。想想多年之后，重大附近的这些地块也是寸土寸金，现在的人恐怕是很难去想象那时候的繁华。
“小姐，这桐花也开了！”
王妈这一说，童桦也抬头瞧了一眼那院里的油桐树。四五月的季节，正是桐花盛开的时候。去年没有摘下的油桐果落了一地。童桦弯腰捡了几个起来，这黑黑的油桐果其实用处很多，特别是在这战争时候，桐油便是很重要的战争物资。而桐油便是由这些不起眼的黑色果子榨出来的油。这些油不只用在工业上，也用在武器装备上。
四年前，桐花开时，她在武汉被楚啸尘所救。如今她还记得，那日，他就站在桐花树下，她便隔着窗户看他的身影。桐花落地，那些香气也遗留在了他的衣衫上。三年前，桐花开时，她在重庆与楚啸尘重逢了。所以，她一直觉得这桐花是幸运之花，至少是她的幸运之花。
微风吹过，花朵摇曳，有那么一两朵经不住这风儿的爱抚，缓缓飘落下来。
“桐花半落时，复道正相思！”
她不经意地念出了这两句。白居易的诗，从来都脍炙人口。可是，看这桐花飘落，她的心中却涌起了些许忧伤。楚啸尘已经离开十多天了，她天天都有看报纸，想从上面了解到武汉的消息。但是，并没有什么消息。或许，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
“小姐，前些日子我过来收拾，还有人上门来问这院子卖不卖。”
“卖它作甚？我也不差这点钱。”
童桦如今倒是钱大气粗了。她倒不是差不差钱的问题，这个小院是楚啸尘买给她的，而这个小院里也有很多他们的美好回忆。她自然是不能卖的。
“我也是那样说。最近这一两年，重庆的地界长得太凶了，前两年这重大附近的地也没有这么贵，如今都贵得不像话了……”
王妈收拾了院子，童桦又摘了几枝桐花带回楚公馆。把那些桐花都插在花瓶里时，满屋子都带着桐花的香气。
客厅的电话刺耳般地响起，王妈穿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童桦也正好走到电话边上，王妈看了一眼便转身回了厨房，继续忙碌。
“童小姐，我刚刚收到消息，楚长官一行人在武汉遭遇日本宪兵和侦缉队围攻，伤亡惨重，楚长官如今下落不明。”
这是王良来的电话。就这么一句话，让童桦瞬间愣在了那里。
“童小姐，童小姐，你在听吗？”
电话那头王良的声音还在持续，但童桦整个人都懵了。电话听筒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王妈闻耳而出来，见童桦整个人都傻在那里，赶忙过来问道：“小姐，怎么啦？”
“童小姐……”
掉在地上的听筒里还有声音传来，王妈这才拿起电话道：“这里是楚公馆，我是王妈。”
“王妈，童小姐怎么样了？”王良担心地问道。
“小姐，小姐……”王妈想说童桦傻在了那里，可是一回头，却见童桦急慌慌地往楼上去。“王先生，出什么事了吗？”
“楚长官在武汉出了事，如今下落不明。童小姐……”王妈没有听完，心却往下一沉，这确实是个非常坏的消息。
回到楼上房间的童桦，急忙从床下拉出一个箱子来，然后打开衣柜门开始收拾衣物。当衣服装了一半之后，她突然间又在床上坐下。就那样静静地坐了片刻，也不知道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王妈上楼来时，她正好从屋里出来转身进了书房，然后重重地关上了书房门。王妈站在外面，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书房里，童桦又一次打开了那间暗室门。随着书柜门移动，暗室打开，童桦便进了那并不大的暗室晨。这里不只放了些金银细软，还有几把枪。这是最近几个月她托人弄到的，黎绍洋帮她调试好了每一把枪。除了枪之外，还有几个美制手雷，性能好，威力也足够。当然，这些东西可是花了她不少钱，可是有了这些东西在，她又觉得自己很踏实。
她人保挑了两把手枪，然后拿上了所有的手雷，出来时，王妈倒是有些傻眼了，根本不知道书房里还放了这些东西。
“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要去武汉。”
“去武汉？你这一个人，怎么去武汉？再说了，先生的事还没有确定，王先生让我跟你说，别太着急，他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你的。”
童桦根本没有听王妈的话，她此刻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坐今晚的船离开重庆，她要尽快赶去武汉。不管楚啸尘是死是活，这死要见尸，活要见人。若是真死了，她要也替他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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