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墙内,灯火通明,酒香四溢。众人欢笑着,庆贺着,如同一片远离俗世的极乐净土。
墙外,落花如雨,残红似也觉得格格不入,不愿让自己逝去的哀思打搅这欢乐景象,惶惶落地,掩面躲藏在泥土之下。
静室。
空旷阴冷的场地略显凄凉萧索。千金难买的珍奇异宝被随意丢弃在地,不甘的光芒映照在墙上的“静”字上。
描金大字下有一人。老者衣着朴素,身上严严实实的盖着毛毯,十分怕冷的样子。古朴的石椅格外巨大,好似远古异兽的遗蜕,散发着荒蛮的气息。
地藏巨大的身躯盘卧老人脚边,曾经绸缎般的黑毛稍显黯淡,眼皮耷拉着,似睡非睡。和老大一样,它也老了。
面前的佳肴几乎未动,表面诱人的油光逐渐黯淡。老人虚握酒杯的手微微颤抖着,仿佛不能承受其重。他没有醉,他从不喝醉。
老人眼神迷离的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听着外边隐隐传来的热闹动静。心中升腾出一股强烈难名的虚无感,自己究竟是世界的主宰,还是区区笼中鸟呢?
咳嗦声撕裂宁静,强行拉回飘飞的思绪。老人咳的痛苦弯腰,面部却是诡异的红润。
地藏闻之起身,用脸蹭着老者剧烈颤抖的身躯,不安的低吠。角落的阴影处走出一名壮硕红衣男子。
花忠连忙上前替老者拍背排痰,可老人吐出的却是血。男人一脸悲戚的为其抹去嘴角血迹,些许粘在白须上的却是无能为力。
此刻,静室的大门打开,进来一位黑衣男子,正是王永孝。
永孝缓步走到老者面前,接过大哥手中布帕。花忠识趣的离开了,他终究只是义子,不便参与他们俩的对话。
静室内只剩下二人,男人将染血的布帕放进一旁,拿起另一块干净的毛巾放入水盆浸湿拧干,轻轻抹去老者脸上的妆容。健康的红润不见,一张苍白枯槁的脸庞显现出来。
谁能想到,昔日叱咤风云的老大,如今竟是这般模样?
永孝开口道:“花祭快结束了,您休息吧。”
“真没出息!你骗得过一时,难道骗得过一世?”老大厉声喝道,虽然中气不足,还是显露出几分君临天下的威势。
永孝识趣的默不作声,仍在为老人细心擦拭。
老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恢复了病弱的老者模样,问道:“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贾正已经答应了,不过他除了文彬的地盘,还要严付的醉春楼。”男人恭敬的回答道。
“给他!此人确实绝顶聪明,不过,商人逐利是天性,到底还是钻钱眼里了。有钱赚,那也得有命花才行。”老者语露不屑,冷笑道。
“切记,除掉三家之后,马上杀他!绝不能给他反应的机会,否则必将功亏一篑!”老大盯着永孝严肃说道,杀机毕露,尽显枭雄本色。
“是!”阿孝被老大气势所震,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老大见到儿子此举,刚想呵斥,却是心下微叹。
永孝少年老成,做事滴水不漏,只是少了些魄力锐气,难以服众。不过这能怪他吗?他母亲走得早,自己又太过强势,这才养成了他言听计从的性格。这样想来,老大倒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这个儿子了。
抚摸起地藏的脑袋,他干枯消瘦的身体更显佝偻,仿佛枯萎腐烂的残花。
想到早已过世的妻子,如今自己也是命不久矣,所有的争权夺利都显得毫无意义。老大不禁有些意兴阑珊,凌厉散尽,缓缓问道:“去看过你母亲了吗?”
阿孝不语,老人也不生气,似乎对他的沉默早有预料。可是转瞬间,他突然一脸惊恐的看向儿子,横眉倒竖。永孝恭敬的站在一旁,诧异的望向他,不知发生了什么。
老者又闭眼放松下来。方才直觉让他感觉到了危险,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阿孝时常给他一种诡异的陌生感,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不过老人已不愿再想,他老了。
老人叹道:“我知道,因为当年的事,你一直恨我。”老大疲惫的拍了拍古朴石椅,“不过你要知道,我只是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辙。在这个位置上,是不能有爱的。”
阿孝动作一僵,眉头微皱。似乎没想到父亲会问出这话,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王老嘴巴微张,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自尊也好,固执也罢,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血缘无疑是世上最为牢固的联系,可亲情有时却是交流最大的鸿沟。老人仰靠椅背,疲惫的说道:“你走吧。”
永孝没有告别,转身离去。
就在他走到一半时,老大突然从背后叫住了他:“等等!能让我见见乐乐嘛?”权倾天下的老大,此时的语气却近乎恳求。
阿孝脚步稍一停顿,随即继续向门外走去。
老者抿紧双唇,不再说话。目送男人离开,似乎还在期待他的回心转意,直至厚重的大门关上,花香散尽。
(17)
墙外,马车,花树。晚风轻抚,落花狼藉。
树下,一梦手持缰绳,指节发白,看着满天落樱,坐立难安。健壮有力的黑马,鼻息平缓,悠闲的吃着地上红花。
宴会已到尾声,宾客陆续离开,可是风还未停,时机还没到来。他没有办法,只能等。
圆月当空,梦望月,月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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