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潇离开姬岐牙藏身之处时，已然是十日后的事情。
姬岐牙一直都想收他为徒，却被他拒绝，毕竟，他已有师承。
严潇根据姬岐牙给予的伪装之法，在城中行走着，四周之人好似活着，但严潇觉得他们都死了。
没有心的人类，就像没有了芯的蜡烛，再也没了发光发热的能力。
“老祖，罪主你曾经听说过吗？”
严潇看着又开始举行诡异仪式的人群，急忙躲在阴影处。
这罪域的人，实力确实都很强大，根本没有凡人，但就仿佛傀儡，空有力量，却不使用，只是单纯献祭。
“没有，这等怪异的群落，这个名号我以前没听过，也没有听其它道君说过，恐怕是很隐蔽的一个存在，亦或者说，只有道祖才能知道。”
杀戮老祖并非万能，他算得上宝库，但严潇碍于境界，很多东西都不能授予，有限制。
强行提升修为，反而会为严潇日后埋藏隐患，对杀戮老祖而言，是绝对不会选择的选项。
“老祖，我有一个想法。”
严潇看着那些盲目崇信的人，就好似看到了一种遮眼双目的黑暗。
四肢能触摸到的地方，没有了眼，那也叫做黑暗。
“我想举行这种仪式。”
“你疯了？！！”
杀戮老祖一惊。
“小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那姬岐牙身为二劫天君，已然凌驾在大千世界的顶层，也会被仪式污染，你不过金丹修为。”
杀戮老祖根本不能理解严潇这种行为，哪怕是他全盛时期，对于这种诡异的存在，也不敢随意触碰，哪怕是道祖，有些区域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唯有传闻中的造化境，才有可能。
“老祖，虽然在这里修炼很好，但是，我不可能永远都待在这里，你知道的，人一旦有了牵挂，他就不再是为自己而活，无数人在等着我回去，也许他们并不喜欢我，但我喜欢他们就够了。”
“牵挂能比的上活着么？”
“老祖，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东西比活着重要了。”
严潇明朗一笑，他看着饮下鲜血的人们，就好像看到了信徒吞下了香灰。
他实际上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没有说给杀戮老祖，毕竟，杀戮老祖和他哪怕生活了这么久，可在骨子里，也终究不知同一类人。
两个来自不同故乡的人，可以一同奔向相同的远方，但绝对无法携手去往名为终点的地方。
杀戮老祖沉默了，但又释然。
“既然你这么选择了，我可以支持，但是如果你死了，我可要接管你的身体，到时候就别怪我了。”
“老祖，我可是大道异数，他们都说的大道异数，天道都无法掌握的存在，要想我死，没那么容易。”
严潇看见恢复了正常的罪人，又开始了正常的运作，如同机器上的齿轮，两个齿轮搅在一起扭动，就好像两个人撕扯彼此的血肉。
严潇混入其中，去感受这种久违的麻木不仁。
他走在编排合理的街道上，虽然没有红绿灯，没有车水马龙，但是他却想起来无数次的十字路口。
那里的人和这里的一样，终日为了金钱而流浪，却忘了生活本真的模样。
那里的人把双手绑在了车扶手上，随着公交晃动。
那里的人把生命付给了手中的电子屏，忽略了身边的风景。
这相似又不同的一幕，竟让严潇有了一丝恍惚。
这久违的熟悉，让他感觉穿越了无数万年，触摸到了宇宙的起点。
想要征服一个世界，就必先沉沦其中。殉道者中之所以会开出一朵无上之花，正是抱着这样一种信念。
然而，严潇并不想要成为金字塔顶尖的那颗太阳，他只想熟悉再熟悉，也许能够记住每个人步伐的长度，也许能记住每阵风吹起的凡尘的数量。
他通过感受了解这种差异，来代入罪域。
他逐渐闭上眼，如同想象自己是只摇曳蝴蝶那般，想象自己是罪域的居民。
他的耳垂落下一滴汗水，溅开尘土，飞扬了一朵尘花。
他闭着眼，却能感受到整个世界，他听见了风，听见了人们隐藏于暗处的喘息。
听见了吟诵，也听见了足履踩过地面的声音。
他虽然没有睁开双眼，却迈开了步伐。
就犹如五感封闭，只凭心灵的僧侣，他向前走着。
与罪人同行，与罪人同频率。
杀戮老祖也无法体会到这种奇异，毕竟说到底，他算是寄生的蠕虫。
他又被关在了黑暗中，只不过他心中却感觉，这一次的黑暗，也许能够看见光明，也许看见永恒的毁灭。
罪人的运作有其规律，没有人知道为何规律如此。
罪域就好似被遗忘在此处的一只鸟儿，广阔的天空中，没有一片蔚蓝为其停留。
姬岐牙出现在不远处，他看着逐渐同频的严潇，指尖插进了掌心。
他紧张，因为当年他也是如此选择，却见到了已经遗忘，却难以遗忘恐惧的画面。
似乎世界没有真相，所谓的真相，是一个人编织的虚假之网。
严潇的步伐同步，呼吸也开始同步，毛孔、毛发，连带着精神，都隐约听到了共鸣。
他往前的步伐，随着罪人的节奏行动。
忽快忽慢，忽轻忽重，双脚是大地恩赐的竹枝，轻盈坚固。
严潇拐过一道弯，出现在一处平凡的地方，这世界实际上哪里都很平凡，只是人给予了平凡深层的意义，升华成了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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