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广阔，一道华丽的拉烟弯成了优美的弧线。
二十四小时后，孟十洲出现在了芝加哥的一所公寓大楼里。他不是自己找来的，而是被绑架来的。他实在想象不到，自己生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两次被绑，幕后主使全都是自己的“爹”。
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绑他的，是养了他二十年但从来不管他的爹；这一次绑他的，是二十年他没亲口叫过，但是心里却一直向往的“爹。”
如今，梦想成真，心情却莫可名状。
他是直接被仍在公寓门口的，三十层楼，三零一六号门的门口。他伸手扯去了头上被罩着的黑布袋，并没有直接敲门，而是透过门外走道上的小窗向外望了望，显然不是富人区。
孟十洲终于平复了零星半点的心绪，才抬手敲了敲门。门开了，真的是他，王雄启。
“……启叔叔。”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先如小时候一般喊道。
进了门，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户，设施陈旧，可见主人的生活简陋。可即便如此，他仍然保持着干净整洁的习惯，屋子内一尘不染。孟十洲忐忑地坐下，看着他替他泡茶。
房间固然井然有序，但那个人却仿佛是很久没有打理了。他眼神浑浊，比他想象中更消瘦了几分，两鬓已有斑白，后背微微有些佝偻。
曾经的儒雅端庄，只能从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看出痕迹。
这双手，能绘出建筑图，也能拿起除尘刷，更能和他一样，拍摄出无与伦比的摄影作品。它焚香抚琴会令人觉雅，它反手焚琴煮鹤却也不会令人憎俗。这双手，曾经就是他心中“启叔叔”的象征。只是，如今这仅存的高洁，也似乎被时光消磨殆尽。
“房子不好，有些潮，这茶叶呀，保存不好，你就将就着喝吧。”
王雄启用再简单不过的玻璃杯冲了一杯茶，放在了孟十洲的面前。见他微微蹙眉，知道他心思所想，又解释道：“我一个人过，那些繁复的茶具用不上。再说，也没有了。”他见他仍皱着眉，倒是豁达，仿佛没看见似地，笑笑：“这么多年没见，长大了，长高了。”
“启叔叔，为什么绑我？既然你知道我在哪里，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找我？还有，你当年为什么突然失踪，又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真的是我的……”
王雄启微微笑着，打断了他：“不急不急，我都会告诉你。”
潮湿温润的茶雾中，孟十洲见王雄启终于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悠悠然地点燃了一根万宝路香烟。
“您以前不抽烟的。”十洲凝眉。在孩子的记忆里，启叔叔向来恪守成先，遵循养生之道，烟酒不沾。
只听王雄启叹了一声：“人呐，都是会变的。”
他扭头看了看十洲，掐灭了刚下嘴的烟，没舍得扔，随手搁在了桌上的小盘上，半眯着眼，若有所思地说了起来：“现在，我开始回答你的问题。为什么绑你来？因为我不得不那么做。
我当年离开天启的时候，最舍不得的就是你，所以我就偷偷和我那时候的秘书说，如果她一直在天启任职，就请她能时不时地将你的消息告诉我。
直到前几天，她跟我说，你结婚了，婚宴上还出了事……我听了，就知道你要来了。如果我猜得没错，让你到这里来，却不透露给你我具体住的地方，这个人，他的目的不是帮你，而是为了……引出我。”
“您是说，胡珏？”
王雄启不置可否，沉吟道：“胡珏……你看见他的样貌了吗？”
“没有。那个人戴着帷帽，看不见脸。不过，他手上拿了一面镜子，据说那是全真教的宝物，也是古月先生，也就是胡珏随身携带的风水镜。启叔叔，您在孟家呆了那么久，就不知道……他身边有个风水先生，就是胡珏吗？”
王雄启不觉皱眉，食指不自觉地敲打了几下桌面，才转而回答：“那就对了。如果你说的那个人，真的是拿着一面风水宝镜出现的，那么当天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胡珏，全真教的宝物，如果传给了弟子，是绝对不会离身的。也只有他，有理由对你、对孟放，这么做。”
听到此处，十洲心中有疑：“不离身，怎么不离身？难道也不能借给别人吗？”
“当然不能给别人。这东西的价值，可不是你能够想象的。”
十洲更困惑了：“难道，您也没见过。”
“远远见过，大概知道是什么样子吧。”
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十洲正暗自思忖，却闻王雄启已经说了起来：“胡珏，自称古月先生，是二十年前，孟放亲自上终南山将他请出山的。他是全真派坐下最小的弟子，但是修行方面，却天赋异禀，尤其擅长卜卦算命。
虽然，他名声在外，却从来没有人亲眼看见过他的样子，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是不愿意让人看见他的样子，而是因为他天生异相，样貌上有缺陷，所以就一直对人避而不见。
其实，命数这个东西，谁也不知道真假，但还是有很多人相信的，尤其地产行业，人人都求风水，求吉利。总之，其他人都没把古月请下山，偏偏孟放，把他请了下来。”
“那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说，那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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