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钰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脸红脖子粗了半晌，然后猛然一拍桌子：“老狐狸，给你个机会帮小爷个忙，行不？”
所以……这就是他想了一路的策略？
何清玄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先用茶盖撇了撇浮沫，然后低头品了品茶香，这才似笑非笑的说道：“说来听听看。”
“你帮我给李知秋说一声，我要进大牢见个犯人，就是法海昨天抓到的那个蝙蝠精。他有可能知道怎么救我阿姐。”张明钰说到这里，突然眼神锐利起来：“我阿姐这次失踪，说来你也有责任，刚好帮个忙，算是将功赎罪。”
“我可不觉得自己有罪。”何清玄兴趣缺缺的又低头喝起茶来。
张明钰听到这句轻飘飘的话，立刻心头火起，就要站起来冲过去。我连忙拉住他，伸手悄悄指指角落里的黑甲卫。
张明钰勉强按捺住自己的冲动，重又坐好，接着说：“毕竟我阿姐喜欢你不是，虽然你一点也不喜欢她，她也没因此生过你的气。眼下她有危险，你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再说了，你们一大群人一起去五云山，全都回来了，就把她一个弱女子留在那里，这不是欺负人么。你不觉得很过份吗？”
何清玄看了我一眼，然后对张明钰摇了摇头：“不觉得。”
张明钰被怼的哑口无言，扭头对我说：“你看吧？小爷早就跟你说过老狐狸心肠歹毒，你现在还觉得他为人和善吗？就知道找他没用。唉，小爷还是直接去临安府碰碰运气算了，平白在这里耽误时间。”说罢径直拂袖而去。
到底是个富家公子，让他在这里忍气吞声半天，已经算是极限了。
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对何清玄说：“你真的不打算帮帮他？”
何清玄略有些惊讶的问道：“怎么？你不记恨张明月？要不是她从背后推你，我们又怎么会跌进山洞里，差点送命？这么心肠歹毒的女人，救回来干嘛。”
原来当时他随我一起掉下去的时候也看到了是张明月推的我。
我只能说：“再怎么说，毕竟也是一条人命。”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幽幽余晖洒进湖心小亭，把所有东西都笼上了一层温暖灿烂的玫瑰色。何清玄的皮肤本就很白，现在抱病在身，更是显得愈发苍白。在阳光的映照下，他的皮肤几乎是透明的一样，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他低着头沉思了一下，问：“你就不怕张明月今后再对你不利吗？”
我毫不犹豫的摇摇头。毕竟也算是个蛇妖，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能把我怎么样？这点信心我当然还是有的。
“真傻。”何清玄一边摇头一边轻轻说：“很久以前，我也是这么天真，总觉得要怀抱着善意看待世人。后来才知道，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若是施舍给不怀好心的人一丁点仁慈，也许就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他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袍子，仿佛想到了许多往事。
他说自己是穷苦出身，奋斗成如今的万贯家财，其中的艰辛与苦楚绝非我能够想象与体会。也许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让他对这个世界如此失望。
可是我到底要怎么说，他才能明白张明月根本不可能把我怎么样？
我想了想：“毕竟，张明月是张家的大小姐……”
何清玄冷哼一声：“小小张家，我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我哑口无言，无话可说。
难怪外人都说何清玄黑心黑面、冷酷无情，几乎是踩着累累白骨上位，虽然权势滔天，风评却非常不好。我一直认为我认识的那个何清玄，是个温柔善良的富贵闲人，却原来他的心外面其实裹着厚厚的壳，不肯轻易露出柔软的内心。即便是对张明月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小姐，也如此谨慎小心。
沉默半晌，何清玄看我闷闷不乐的趴在旁边，不由得伸手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你终究还是太善良了。不过也好，反正有我在，随便你想怎样都行。一直这么天真烂漫，未尝不是一种福气。自有我来给你遮风避雨。别不开心了，你若是真的想救她，那我现在就给李知秋写封手书。这点面子，他肯定还是要卖的。”说罢吩咐丫鬟递上笔墨纸砚，现场写了起来。
我看他一边写，一边低声咳嗽着，看起来很是虚弱憔悴，不由得有些心虚起来：“写这封信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吗？”
他不由得笑道：“没什么麻烦的，不过是欠个人情而已。李知秋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将来总有能还他的时候。这些官场上的事情，你若是感兴趣，我以后可以多给你讲一些。”
他写完信，盖上印章，然后递给我：“李知秋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比较喜欢照章办事，换句话说就是认死理。张明钰这么冒冒失失的跑过去，肯定进不去大牢，说不准反而会把事情闹大。这样吧，我让陈师爷随你一起过去，若是真有问题，他也能第一时间处理妥善。”
我接过信，想来想去，也只能对他说声“谢谢”，总共也就两个字而已。
他只是说：“快去吧。”
我拎着明心，跟陈师爷一起赶往临安府的时候，正看到提前到达的张明钰被官差衙役们赶出来。张家好歹也是当地望族，若是其他官员，多多少少都会卖他点薄面。只不过李知秋向来油盐不进，最不喜欢纨绔子弟。张明钰又说不清楚为什么一定要见蝙蝠精才能救张明月，所以李知秋只当他在胡闹。虽然答应加派衙役们四处寻查张明月的下落，但绝对禁止他接近大牢半步。
张明钰虽然提前猜到恐怕会是这个结果，但毕竟被人赶出来，面子上还是有些过不去，在府衙门前一边跳脚一边喝骂，把手中的马鞭甩得噼啪作响，气得不得了。
陈师爷看他那样子，心中已明白发生了什么，翻身下马，只留给我一句：“稍候片刻。”便推门进去。衙役们见到他都是一副非常尊敬的样子。
张明钰看我和陈师爷一起过来，有点不太明白的问：“什么情况。”
我叹了口气：“何清玄答应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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