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知道沈筠厉害，也没有想过，沈筠可以在墓园的众多墓碑之中，顺利地找到小言的。
仿佛来了这里千百回。
每个人，包括我，震惊不已。
小言下葬还不足一个月。
从碑上的遗像可以看出，他曾经是个很乐观的孩子，那热情洋溢的笑容即使与这黑色的墓碑混为一体，我也仍然能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快乐情绪。
我看了一眼他的生卒年。
比郑女士的儿子大了不少。
算一算年岁，是高一的学生。
墓碑周围的花还很新鲜，应该是最近才有人来吊唁。
“小言，我又来看你了。”
陶女士伸手摸了摸黑色的碑，语气温柔。
小言的父亲没有说话，他站在一旁，抽着烟。
略带悲伤和沉重的气息围绕着我们。
沈筠在这时走上前，将手搭在他墓碑上，就好像是把手放在了小言的肩膀。
过了大概三四秒，沈筠轻轻拍了拍这块墓碑，转身对着陶女士说：“下次不要再带个铁桶来烧纸钱了，他够用。”
我看见陶女士红了眼眶，她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随后，沈筠又说：“花可以换一种。”
陶女士急着问：“换什么？”
“换种盆栽，这样你就不必天天来。他不希望你天天来。”
我心里一惊……天天来……
在我看来，这个行为本身，并不是一件很……吉利的事。
虽然我不会玄学，但我也被传统习俗浸淫二十多年，在这些基础的事情上，当然知道吉利与否。
陶女士悲痛难忍，声音也能听出来一股无望，“那该怎么办……我儿子……我怕他害怕，我怕他一个人害怕……”
我一愣，暗道不妙，陶女士这种反应，怕不是有过不好的想法。
“他在那里挺好的，有他奶奶陪着他，不用担心。”
陶女士明显一愣，我直觉看向刘先生，他吸烟的动作也一顿。
一直没有说话的他终于开口，声音是藏不住的喑哑，“她……我母亲，她好吗？”
沈筠望向他，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刘先生舒了一口气，将烟熄灭，“那……就好。我妈她一向喜欢小言，会对他好的。”
沈筠将视线重新投到陶女士身上，“活人跟死人有明显的界限。你天天来他们的地盘，会打扰到他们。”
或许是觉得这句话说得有些冰冷，沈筠又补充了一句，“他不让你过来，也是这个原因。”
“过好自己的生活吧，陶然女士。”
沈筠突然将喊出了陶女士的名字，连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变得一点儿不像沈筠。
这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听起来倒有些宠溺和打趣。
这样的转变，我见识过。
那次，他转述郑女士的孩子所说的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突然转变，像是在模仿他们孩子的说话方式。
我稍一分神，再看时，陶女士已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不要再尝试那些不好的事了，你的命还长。五六十年后，再去看他吧。”
沈筠的说法证实了我的猜测。
陶女士尝试过要自杀。
我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而她克制着泪水，看上去镇定了些，却固执地没有接话。
沈筠也并不强迫她答应，“是他托梦让我先来这里看看的，想来就是为了借我的口劝你，但你究竟听不听，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只是，你觉得以这样自寻短见的方式去见小言，真的好吗？”
我不知道陶女士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只知道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保持着沉默，少有说话的时候。
离开墓地的时候，我走在最后，对着小言的墓碑鞠了一躬，死者为大，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的。
正值中午，我们用过餐，就马不停蹄的去了小言生前所在的寄宿学校。
这是安排好的行程。
陶女士怀疑校方跟小言的事有关，但没有证据，所以想请沈筠来看看，看看能不能通过他的能力看到些什么，然后找出证据，交给警方。
让我意外的是，沈筠这次答应了。
很奇怪，沈筠一向可以远距离看清一切，这一次，却要近距离才能发挥他的能力。
所以，到现在，沈筠对整件事，看得也不如我清楚。他只是能感觉到很不同寻常的能量。
飞机上的梦，还有一部分，是关于学校。沈筠这样对我说。
“他让我，来学校看看。”
……
寄宿学校的位置比小言长眠的公共墓园还要偏一些，靠近和另一座城市的交界处。不过外面环境还是不错的，青山绿水环绕，是个天然的氧吧。
这个学校的选址挺好的，我在心里悄悄评价，我估摸着大概有一大部分家长选择这个学校就是因为这个位置，亲近自然，远离尘嚣，适合静心学习。
这所学校完全是封闭式管理，学生们不允许带手机，但学校内部设有电话间，可以在里面打电话给家人。家长可以来探望孩子，不过需要预约。
学生们通常一个月回一次家，也可以不回。学校的住宿会一直提供，只是放假期间食堂不开放。
这个学校听起来，似乎除了严厉一些，没有别的问题。
还有一点，这个学校虽然说是高中，却并不怎么看中中考成绩。也就是说，进这所学校的，大都是没法上高中，但又不想去读专科技校的学生们，他们进来，图的，是一个漂亮的高中学历。
“小言是个性格浮躁的，我们给他选择这个学校，也是为了让他静心养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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