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幺，老幺，去，去再给我拿酒来！”
一声高呼喊叫醒了熟睡的柳云寒，已经不知道是自己醉倒后的第几觉了。在曲阳时虽也喝过酒，却也没像今日这般，一老一少对着狂饮，早已数不清灌下多少坛了。
酒本就烈，喝的多，饮的猛，上头后大吐一番，转而席地而眠。每次意识迷糊的醒来，总能看到那酒鬼前辈还在沉默饮酒。
然而这次却是被叫醒，双眼仍是朦胧，但醉意已然消退。
“老幺，都说了你年纪小，不能喝非要喝。”酒鬼再次发言，洞穴内并无他人，自然是对柳云寒而说，想来千杯不倒的酒鬼在今夜终于得以迷离。
以手撑地摇晃着打算站起，可最终还是一屁股坐在地上，转而再次尝试起身。柳云寒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搀扶住酒鬼。
“放开我……你是谁？”酒鬼说着。
喝多的人往往意识涣散，就连身边亲近的人都有可能认不出，更别提是柳云寒了。酒鬼尝试挣脱搀扶，但转瞬神情却又发生了变化，直接紧紧拥抱着柳云寒，甚至用力太猛勒的喘息稍有困难。
“老幺，你终于回来了。碎骨刺肉，很痛吧？”
碎骨刺肉之刑，唯有二哥曾受。柳云寒明白了，话中不断重复的老幺就是指的二哥，他将自己认作了二哥柳曦煦。
酒意渐猛，即使搀扶还是跌倒，柳云寒扶着使其背靠石头坐下。
然而酒鬼并不打算停下，突然抬起那残缺的右手指向洞穴入口的方向。柳云寒以为有人急忙转身，却什么都没见到。此刻酒鬼突然发声，说着说着竟近乎撕心裂肺的开始高喊：“老幺已经回来了，师兄，你是不是也该回来了……我怀晋对你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憎恨。回来吧，五门、穹禹都在等你，等你这个天下第一后生，等你成唯一破十者……”
柳云寒终于知道这整日醉生梦死的酒鬼是谁。
怀晋是他的姓名，二哥的师兄，那个传闻中残于二十年前爆轰夜晚，抱憾离世，莫老的第三个徒弟。
怀晋此刻已经平静了下来，眼前那块不脏不净的红布竟然从中开始渐渐变暗，那是被浸湿后而呈现的变换。
柳云寒这才知道原来人没有了眼珠仍是可以落泪。
泪水浸湿了大部分红布，竟随着边缘流落，贴着脸颊缓缓向下。怀晋不曾理会，任由泪滴一点点坠落。
“你现在……现在是否已是天下第一，是否已经超过了老头儿？”
最后一句话说完，怀晋仰着靠在石头上，歪过头不再有任何举动，显然终因醉意而入睡。
柳云寒默默看了片刻，褪去外衣盖在怀晋的身上。见他是彻底睡熟，自己也寻了块平整的地躺下，脑中却不断循环那几句醉话。
天下第一、唯一破十者，多么高的名头，就连千百年来集大成者莫老都不曾自诩，怪不得人们都说莫老最看重的就是他的大徒弟，只可惜一切都毁在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想着想着打了个哈欠，缓缓进入了梦乡。
……
洞穴之中不见天日，无法区分白天黑夜。
柳云寒还在熟睡，而怀晋早已醒来。他好久没大醉过了，原以为心肝早就被酒水麻痹成壁垒，再也无法撼动。但就在昨夜竟才发现，心底虽已筑墙，却也只是冰雪之垒，仍要被某种烈焰融化。
他站起身撇过头朝向洞穴某处，即使无法瞧见却还是低下头看了看残缺的右手。心中犹豫，是否应再次拾起那锻炼千万次的铁锤。
突然转身面对洞穴入口，挺直了腰，好似受到某种感应。
想了想终于迈出步子，走到入口处等待。
渐渐脚步声响起，越发清晰，直至见到一人端着酒坛现身。
正是辰宁，端着酒坛，见到人后急忙问候：“师叔。”
怀晋只是微微点头，随后接过了酒坛。但辰宁并未打算离去，隐秘的左右探头，不断窥探。似乎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只好开口说道：“师叔，要不我进去帮您打扫一下吧。”
怀晋完全没有顾及，直接横在身前遮挡辰宁的视线，没有好气的说着：“不用找了，在里面睡觉。你上去吧，让她自己下来找我。”
既然已经被揭穿，辰宁所幸示礼道别，刚要转身离去就又有脚步声从通道响起。
很快一袭白发显现，辰宁识趣的施礼后离开了。
珠轩与怀晋就如此站在通道入口对峙，片刻后还是珠轩最先开口：“师弟，就这么干站在洞口，不请我进去？”
怀晋依旧不卖面子，强硬回着：“偏锋之上我说的算，我不准你进。有什么就说，没有就滚！”
珠轩笑了笑，终于开门见山：“为什么留下他？”
“用你管？”
珠轩无奈，轻舒一口气，语重心长还算和气的说着：“是不是因为他是老幺的弟弟？”
怀晋不语。
“这小子外表看着同老幺一样亲近憨厚，但不同的是他的心。你没见过他爹柳骁麟，我见过，那种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简直跟他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一模一样。柳云寒他既有老幺的憨厚，也有他爹的野心，此子若是放任，终会成一方诸侯，凡世更加大乱。”
怀晋听闻竟然乐了出来，摇着头回道：“他那不是野心，是仇恨，是要为老幺报仇的怒火。”
似乎没了耐心，珠轩语气变得阴沉，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我要让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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